那天晚上出去散步,忽然想起了穿柜子里母亲给我的那双千层底,虽然现在城市里很难寻觅到穿布鞋的人,但我还是觉得穿着舒服、踏实。
母亲的手巧在村里邻坊是出了名的,小时候每当我穿一双布鞋出去,总会有人夸好,更有妇女登门来要做鞋的纸样。我五岁前,穿过母亲做的猪头鞋、猫猫鞋等,全都是大红的,鞋头上的小动物有鼻子有眼,看上去栩栩如生,人见人爱。记得有次去上学,穿着那双现在记忆还是那么犹新的猪头鞋,正好那天关于捐资助学的澳大利亚友人来校访问,我们小朋友手持鲜花,夹道欢迎。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看了我的鞋,连说OK,可就是那时候我不懂外语,吓得我直向后退,后来那个阿姨通过村长找到了母亲,母亲很慷慨的将比我那双更好的鞋送给了她。
高中以前,都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上学。高中后,学校成了楼房,教室里的水磨石地板上总是湿湿的,布鞋的吸水力又强,常常是鞋面完好无损时,鞋底麻线就断了,所以才换上了旅游鞋。直到大学,学生们好像都是在赶时髦,认为即使是革面的劣质皮鞋,都比母亲做的千层底穿上有面子,所以在校园里看到有穿布鞋的,简直就是寥寥无几。但是我常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在校园里生活,对同学们投来的那种目光也司空见惯,后来一个叫做“土老冒”的外号成了我的代名词,没有跟同学生气过,也没有埋怨过父母不给我多买双皮鞋,在几年的朴素岁月里完成了大学学业。
走上工作岗位,母亲又送给我一双千层底,比以前的鞋底更厚实,因为她知道城市坚硬的道路上让布鞋的寿命就更短了一些。母亲说,你下班了可以在家里穿穿,但上班时穿会让人感觉到你一个年轻人没有生活的朝气。再之,有时陪着领导出去,公共场合也不适合。看了母亲做的鞋子,42码大的鞋底上,是一针针“纳”过去的,说“纳”的原因就是因为鞋底太厚,缝是不行的,鞋底密密麻麻的就有几千针,并且还是横竖图形排列有序。小时候,母亲总是在冬天的夜晚里给一家老小做鞋子,睡了一觉醒来,她还是在灯下哧哧啦啦地飞针走线。前些日子,听姐姐说母亲得了颈椎增生,可能与那时整天低着头成日成夜地纳鞋底有关,我着急的打电话过去,母亲说以后再也不做鞋了,儿女们一个个都走向了城市,她和父亲一年半载也穿不了几双的。我知道,母亲老了,她的眼睛也不是很好,现在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纳那么厚的鞋底了,母亲给我的那双鞋子,应该是最后一双吧。
现在,我常穿着母亲做的那双鞋子,因为在她用针线织就的母爱里,让我感受到了那种在鞋底上穿行的很厚重的亲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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